懸念。

菲利奇亞諾捲著頭髮，偏頭看向自己的哥哥。

羅維諾正忙著將手裡蕃茄放到餐桌上的籃子裡，耳畔抵著肩上的手機講話，藉由他時不時罵出的「蕃茄混蛋」，他可以猜到手機另一頭，大概是東尼大哥。

菲利奇亞諾看著看著，便轉開視線，抱著個沙發枕繼續看電視。

電視上正播著《卡門》的歌劇電影，這是之前安東尼奧來過夜時，不小心遺落的DVD，後來也沒打算拿走的樣子，就一直放在他跟羅維諾家裡，偶爾有興致時拿出來看一看。

老實說，難以想像安東尼奧會買這片DVD，因為有看電影的時間，他通常寧可出外喝酒或跳舞，況且安東尼奧常說，卡門的愛情太壯烈了，他不怎麼認同。

「那終究是法蘭西斯家的人寫出來的東西，悲劇總是最浪漫的。」安東尼奧跟他們一起看電影時，曾經這麼說：「俺還是不太懂，幹嘛最後讓卡門死了啊？」

「吶，因為、因為……這樣愛情才能雋永？」菲利奇亞諾如此答他。

「唉，活著才能雋永啊，你說是不是，羅維諾？」安東尼奧說著，大手一把攬過身旁羅維諾的腰，親吻他的耳垂。

「混帳同性戀，給老子放開你的髒手。」羅維諾瞪他。

「羅維諾，現在你也是同性戀啊。」安東尼奧笑得燦爛無比。

「他媽的，還不都是你害的！你給我閉嘴！」羅維諾臉上染了紅，不是羞的，是氣的。

記得當時菲利奇亞諾在旁看熱鬧，始終泰然地微笑。

而今，菲利奇亞諾卻撇了撇嘴，拿牙齒磨了磨沙發枕邊角。

東尼大哥這時不在，菲利奇亞諾可以盡情表達自己的不滿。

那時哥哥的話說得一點也不高明，聽起來等於是吹捧東尼大哥，說起來，哥哥原先真的是直得不能再直了，最後還是被東尼大哥拐了去。

當初菲利奇亞諾第一次聽到他們兩個在一起時，可是嚇得夠嗆，雖然早有預感，但他總以為不會太快、不會太快、不會太快，即使過了幾百年，他們才修成正果，可是對他來說，還是太快了啊！

更何況安東尼奧還對他補了一刀：「小菲利能理解的吧？你跟路德不是也在一起嗎？」

也就是那句話，讓一向慣於投降、善解人意、可愛柔軟的小菲利當下生了戾氣，想把安東尼奧揍趴當場。

當然，他沒有做，因為識時務的男人得看清彼此的武力值。

安東尼奧是疼他沒錯，也許會乖乖站著讓他揍，但他知道，那只是「也許」，在羅維諾的事情上，安東尼奧從不讓步，若是需要讓他投降才能換到他的認同，安東尼奧八成會一臉肉痛地出手。

揍是不敢揍，但不妨礙菲利奇亞諾在心裡哀嚎，路德泡我是一回事，你泡我哥是另一回事啊！吶，我原來就來者不拒，但我哥只對女孩子有興趣啊！而且你提到路德，不就是提醒我哥，跟自己弟弟交往的是他最討厭的馬鈴薯男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暗中拉我哥對我男朋友的仇恨值，用來轉移焦點！

在那之後，哥哥整整三天膩著安東尼奧，不跟他說話。

到現在，菲利奇亞諾還是悲憤難當，就是不知道安東尼奧使了什麼賤招，才讓羅維諾對他的親情轉為愛情的，自家哥哥也太不堅定了。

菲利奇亞諾默默擦了擦眼睛，手指上竟然有淚。

吶，天啊，那是他的哥哥，就這麼被東尼大哥搶走了，即使這事實行之有年，他還是感到一陣悲愴，原來他還指望哥哥給他帶回來一個正點的嫂子來著。

菲利奇亞諾繼續心不在焉地看著電影，飾演卡門的女演員豔紅裙襬飛揚，唱得很賣力，激情而慵懶地高喊：「愛！愛！愛！愛！」

而就在此時，餐桌邊的羅維諾也唱和似地對手機大吼：「幹！幹！幹！幹你媽的！」然後，就摔了手機。

菲利奇亞諾再度回過頭，軟糯糯地問羅維諾：「吶，哥哥，怎麼了啊？」

「安東尼奧‧費德南茲‧卡里埃多那混蛋，說是睡過頭，班機誤點了，今天來不了，得等明天！」羅維諾惡狠狠地吼完，隨後銳利地瞪了瞪菲利奇亞諾：「我回答你幹嘛？別多問，更不要多想，回去看你的電影。」

「吶，哥哥，東尼大哥也不是故意的吧，昨天他在酒吧喝太多，他需要好好休息啊。」菲利奇亞諾絲毫不以為意，軟糯糯地又說，果見羅維諾神情瞬息萬變，臉色也開始發青了。

「很好，他居然騙我說是跟上司應酬……」羅維諾磨牙霍霍，嘴角扭曲地揚起，大步走進房間，砰地關上門，門板上的油漆還掉了些許。

哥哥大概是去翻他的槍械了吧，黑手黨的資源永不斷貨。菲利奇亞諾想，同時默默在心裡給自己按讚。

　　論拖後腿技術，誰能比得上他呢？總之，明天有得瞧了，黑手黨殺伐決斷，說謊者可是要剁手指的喔。

吶，他自是不會提醒羅維諾，安東尼奧是應上司要求，才去那家酒吧的，就算羅維諾自己發現，他也有話說，不過他想羅維諾今天該是沒心情上FB。

　　菲利奇亞諾捧著稚嫩臉頰，悠閒地看電視上的卡門唱歌，寬大的針織毛線衫滑落肩膀，他咬著嘴唇，看起來一派天真樣兒。

卡門唱：「愛情是吉普賽小孩，它從不了解一個定律，不愛我，就愛你，如我愛你，你最好要有警覺性……但我若愛你，如果我愛你，你最好要有警覺性！」

身為西班牙人的卡門已經這麼說了，就讓他見識東尼大哥的能耐吧！畢竟愛情總是要充滿警覺性嘛！菲利奇亞諾笑了笑，可恥地斷章取義。

讓他看看，面對哥哥的熾烈怒火，東尼大哥能耗到什麼時候？他若真能從明天的槍擊砲炸中生存下來，還求得哥哥原諒，那他不是不可以考慮接納他一個月。

就算安東尼奧質問他，他也能召喚路德維希來助陣的，誰讓路德維希最寵愛他呢？拉丁情人對上日爾曼肌肉男，吶，好像很有看頭。

菲利奇亞諾隨著卡門哼歌，心情變得很好很好。

你認為你抓緊了它，但卻飛走，你認為你自由了，它卻抓緊了你。

嘿，愛情，呵，愛情，吶，他的確是故意。

東尼大哥對哥哥的愛情，比得過他做為兄弟的真心？吶，答案顯而易見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