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念。

「你這是認真的？」

「嗯，認真的。」見林曉梅眉頭皺得緊緊的，林曉青趕忙笑說：「這一行也不是能做一輩子的，爬山、扛攝影器材什麼的，全要靠體力，現在還好，等過陣子，妳弟弟我就可是人家眼裡的老人了，還不如先準備好退休。」

「說什麼啊你？你才幾歲就說自己老，那我和你姐夫怎麼辦？」林曉梅哭笑不得：「你如果真想這麼做，等小櫻起來跟她說一聲吧，順便想好離了這一行，以後要做什麼。」

林曉青嘴裡應「是是是」，聽他姐又叨了幾句，沒多久就頻頻打呵欠，說要在沙發上瞇一小會兒，叮嚀他看著本田櫻。

待林曉梅闔了眼，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林曉青回頭望著本田櫻蒼白的容顏，無聲喟嘆。

這是替他生了兩個孩子的老婆，義無反顧下嫁於他的千金小姐，她總是待在他身後，不曾抱怨，不曾撒潑，永遠把家裡打理得好好的，等他回來。

她是那麼好，總是用彷彿無盡的耐性和溫柔在守候他。

他的性子啊，打小就淘，山裡來、山裡去，天高地闊自在遊，連親姐姐也絆不住他的腳步，所以當年本田櫻向他求婚時，他明確告訴她「我不適合家庭」，可她說了什麼？

她說：「那我就等你，你總要有個能回來的家。」

說是求婚，她真是求的，他看不得她將自己放得這麼卑微，腦一熱就說了好，也是她這話確實打動了他。

而後，結婚，生子，育子，再生子，全是本田櫻提的要求，他也是全應了。

換來她懷胎不穩，又是早產，虛弱地躺在這裡，像是一個隨時會碎散的幻影，而他在旁邊守著她，保溫箱內有他的兒子，他等等還要去看一看，順帶給兒子定了名字。

若她幾年來拚了命也要做到她所許下的諾言，成就她夢想中他能回來的家；若她賭的是他終會有一刻為她定了心性──

她已經贏了。

林曉青將手伸進被子裡，握住了本田櫻的手。

她被被子焐得暖熱的掌心，漸漸趨走了他指尖的涼意。

如春化雪，雪溶成了一片蘊滿暖意的水。

＊

本田菊才帶了林明茗吃過飯回來，就看到了正坐著發愣的林曉青。

林曉青瞥見了他，說不尷尬是假的，只得低下頭，單手將朝他興奮跑來的林明茗抱到了腿上，親了親她額頭。

「這是給勇敢公主的獎勵。」為免吵醒本田櫻和自家姐姐，林曉青是壓低了聲音說的。

林明茗捂著嘴笑，很是依戀地抓著林曉青的衣領。

被侄女撇下的本田菊坐到了林曉梅旁邊，聽她夢囈了數聲，隨即換了個姿勢朝他靠來。

本田菊動了動肩膀，讓她靠得能舒服些，隨即眉眼淡淡地看向林曉青。

林曉青對上了他的視線，嘴唇蠕動了會兒，最終還是細聲說了：「姐夫，這次多謝你了。」

「倒是沒像在電話裡那樣了。」本田菊冷笑了聲，到底礙於有林明茗在，沒把不滿說得太直白。

「往後，不會再有類似的事了，最少一年，最多三年，我就要辭掉這工作了。」林曉青摸著女兒細軟的頭髮，說：「到時，能盡量陪著小櫻他們就陪著。」

「你這是想通了？」

「不。」林曉青笑，眸中帶著些許疲色：「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