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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陽點文。

        奇怪的小短篇,對不起,只能生出這東西。(土下座)

 

春天的時候,他們才剛五歲,臉頰是薔薇色的,肌膚是能掐出水的。

 

小小的身軀塞不進太多東西,他們所能記憶的,不過是他們生活的一方小小天地,天空看起來何其廣,河水看起來何其藍,雪白的運動服沾了汗水和塵灰,細嫩的大腿或手肘偶爾貼上OK繃,連牽手和擁抱都顯得特別單純而親暱。

 

他是金,因為本名哈勒昆太難念,所以小夥伴給他另取了代號,小夥伴說,他是妖精世界的王者。

 

他是班,本名也是班,喚著就跟他本人一樣,節奏朗快,步伐短促,他自己得意地說,盜賊本就該如此。

 

金聽著班吹噓,小手搭上了他的臉畔,問,那你的疤痕也是盜賊的象徵嗎?

 

班嘿嘿笑,沒有作答。

 

 

夏天已至,他們十五歲,是情緒極其躁動的少年了。

 

班和金各自交了女朋友,一個叫作黛安,一個叫作伊萊恩,兩人的審美差異在此完全顯露了出來。

 

他們開始會為了喜歡的偶像而爭執,作文簿上是傷春悲秋的句子──「過程和結局都有了,再去糾纏,連自己都覺得貪婪」、「沒有任何淚水使我變成花朵,沒有任何國王使我變成王座」一類的,彼此指著對方嘲笑,打了幾場架,又勾肩搭背地找了個地方去偷偷抽菸,再咳得面紅耳赤。

 

那時候,血是熱的,熱到彷彿身子要隨之沸騰起來。

 

他們笑得最痛快的年華,也是在那時候。

 

金摸了摸班的傷疤,羨慕地說,真好,看著很帥啊。

 

班一臉深沉地回應,啊,這是活著的證據。

 

 

秋天落葉簌簌,他們走出了校園,身分證上的年齡顯示為二十五歲了。

 

班和女友分手,而金和女友論及婚嫁,班穿著鑲鉚釘的紅皮衣進了教堂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焦距在他身上。

 

金追著他大喊,說他搶了自己風頭。

 

班游刃有餘地滿場地繞圈,銀髮閃耀,如星光閃了金的眼,一下子摔進班的懷裡。

 

班捧起金的臉,拿過桌上放置的香檳杯,哈哈大笑地往他頭上淋了上去,說,祝你們夫妻百年好合,生個孩子叫我乾爹。

 

金被淋了一頭一臉,滿身狼狽,氣得大叫,誰要孩子認一個盜賊當乾爹啊!?

 

班說,那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還記得啊!

 

金柔軟的指尖刮著班的臉,說,當然記得,咱也記得,你說過這道疤是你活著的證據。

 

班笑瞇了眼,說,是啊是啊,那真的就是我活著的證據。

 

 

班在一個白得锃亮潔淨的空間裡醒來,渾身赤裸,溫度低得彷彿嚴冬。

 

一眼望去,四周空曠,沒有婚禮、沒有校園、沒有河堤、沒有金。

 

沒有妖精王,哈勒昆。

 

班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迴盪:「這次睡了多久呢?」

 

而後他低笑,笑聲如波浪陣陣回彈,他自己難道還數不過來嗎?不過一個四季輪迴。

 

美夢由來最易醒,如今,他又醒了。

 

真好,最後,金有了幸福的人生、幸福的結局,不像當年被眾人遺忘的妖精王,在死前也得不到深愛之人的回眸,只有他這麼一個狡詐的盜賊陪伴他,甚至收攏了他的靈魂碎片,做成幻象。

 

班一遍又一遍地夢,一遍又一遍地希望,金能幸福。

 

班並不需要金知道,自己有多愛他,只要他能得到想要的。

 

好幾次,班想在夢中親吻金,可當金的手指滑過他的傷疤,他就會瞬間清明。

 

啊,這畢竟是要給金幸福的世界,而幸福的世界,傷疤的存在是違和的。

 

他不能抓住那小小的、溫柔的妖精王。

 

「過程和結局都有了,再去糾纏,連自己都覺得貪婪。」班低聲喃喃。

 

沒有任何淚水使我變成花朵,沒有任何國王使我變成王座──那笑得無憂無慮的哈勒昆,不是真正的國王,不是那個和他同生共死過的妖精王。

 

可他寧願飲鴆止渴,也要抓住那虛幻的笑靨。

 

據說謊言說了一千次,是會成真的,那麼,夢了一千次呢?

 

反正他有的是時間,能耗得起。

 

班再度閉上了眼,開啟新一輪夢境。

 

金的臉龐忽隱忽現,班的手落入了他溫軟的高溫懷抱裡。

 

金的喚語又響起了。

 

「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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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重華。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