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念。

格羅蘇拉將開了瓶的紅酒倒入玻璃高腳杯裡，只倒了一半就停手。

此時深夜，不宜多飲。

他持著高腳杯走到了窗前，紅酒濃重而深邃的色澤隨著他的步伐晃盪，泛起了寶石般的華光，飲一口，濃郁綿密，只有些澀，與他曾喝過的口感不太相同。

一意識到這點，他頓時沒了喝酒的興致，將高腳杯放到了窗台上，看到了隔著一片玻璃的外頭，窗櫺凍著幾許雪花。

早上巴登下了一陣子雪，小小的，時間短，是今年的初雪。

下過了初雪，一年也就快到底了。

距離那場政變，也快過了兩年，他曾幾次想過那男人會再來找他，恨也好，怨也罷，或者如往常扯著他的衣領或頭髮，在他耳邊說些曖昧卻狠毒的話，可沒有，自利利烏姆回去了弗洛旺就再也沒傳出任何消息，彷彿已切割了有關於哆瓦王國和ACCA的一切，也包括他。

他曾不信，回到了故鄉洛克斯，再轉往法瑪斯及普拉內塔，可不論他在哪裡停留，那一方似遠似近的弗洛旺始終沒有動作。

他等了半年，而後他結束了旅行，回了巴登，協助莫芙穩定剛進行過制度變動的ACCA。

莫芙問他旅行可好，他回答什麼都好。

的確是什麼都好，除了那男人是真的不再聯繫他了。

他心中稍許空落，可又想，這是應該的，畢竟他算是背叛了利利烏姆，在奧塔斯將計就計地反轉了政變走向，將利利烏姆強烈的自尊狠狠摔碎，那樣一個心比天高的男人自此再不會回顧曾挨過的恥辱，理所當然。

可他還是想要那男人回來。

他嘴上說為了整個ACCA，可並不只如此，其中也含有他的私心。

那是唯一一個敢對他許下諾言的對象，利利烏姆曾許了一個由他們倆執手並進的未來，縱然彼此之間還未戳破什麼，這感情就埋葬在他們的各人立場和雙方的事業心裡。

有了開始，沒有結局。

或許也從來沒有開始。

格羅蘇拉抬頭望著夜裡的巴登，即便萬籟俱寂，各處依舊閃著各色亮光，比起他家鄉洛克斯，這裡總是熱鬧。

所以，也顯不了他家裡亮著的這盞燈光有多孤獨。

這就是巴登的好處，整個城市都陪著人失眠。

格羅蘇拉將剩餘的紅酒飲盡，這回順口多了，想是醒酒的時候夠了，只口感還是差一些的。

他不太會把控這其中的時間長度，可生來養尊處優的利利烏姆相當擅長，雖然比起紅酒，利利烏姆更喜歡香檳。

利利烏姆只有一次為他準備過紅酒，那是在政變的前三天，利利烏姆將他叫到了宅邸來，照例為他親手倒酒，僅倒了高腳杯的一半，不等他伸手就餵到了他的唇邊。

完美的口感，濃郁綿密，提出了果香的醇，陣陣引人微醺。

格羅蘇拉彷彿聽到了利利烏姆那時的低語，如蛇嘶嘶，涼，卻柔膩。

「紅酒其實更適合事後的慶祝，屆時真想看看你醉的模樣啊，格羅蘇拉長官。」

但利利烏姆是看不到了，他從不放任自己醉的。

格羅蘇拉放下了高腳杯，回了臥室，撳暗了身後一室亮堂。

希望今夜，再夢不到那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