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為BL。
這天陽光正好,溫溫卻並不灼熱,灑落桌上的金芒緩緩移著位置,從桌角蔓延到對面男人的半張臉上,於是許念涵看著他的時候,只覺一邊金燦燦,一邊挺黯淡,像是她的心情,一方面鬆了口氣,一方面卻心疼得不行。
要捨得,要捨得。許念涵反覆告誡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將一張薄紙推了出去:「我們離婚吧。」
何善從餐廳Menu的後面抬起頭,被金絲眼鏡擋住的雙眸一眨也不眨,一如往常地平靜,像是她不過說了一句「我們吃什麼」。
天曉得,她最討厭他這樣子。
許念涵又從包裡掏出印章與一支鋼筆:「先簽了吧,離婚後的財產分配好說。」
何善看了看面前的離婚協議書、印章與鋼筆,終於放下Menu,推了推眼鏡。
他說:「念涵,妳認真的?」
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她是認真的,準備這麼齊全,這對向來慣於丟三落四的她可不容易,定是用了心的。
「不然呢?你該不會以為我就是純粹找你吃飯吧?」許念涵笑了笑:「分居兩年了,算起來七百三十天,我們像今天這樣相聚的次數,還不到十次呢!我想,既然我們這麼下去沒意義,不如好聚好散吧。」
何善看她笑,恍惚間想起了幼年時候的情景。
他跟許念涵青梅竹馬,沒差歲數,自小就玩在一塊。
兩戶人家挨著邊,兩人房間更是只隔兩片窗,小時候的許念涵就愛黏著他,跟前跟後像隻小跟屁蟲,對他說的話百般應承,明亮的大眼睛總眨呀眨地看著他,一霎不見就要哭,要鬧脾氣。
當時他的心總被她傻傻的笑容暖得熱呼,而今呢?
那會對著他撒嬌的小女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成熟女性,揚起的嘴角微僵,很完美的弧度,卻也淡漠。
以前,許念涵不是這模樣的。
這麼多年來,他知道許念涵一直不快樂。
看來是要違背許伯母的託付了。何善想。
當年結婚,許伯母是如何握著他的手,囑咐他好好待許念涵,他一一應下,最終卻失約了。
是他理虧,是他的錯。
彷彿知道他的心思,許念涵復又開口:「我跟媽談過了,媽那邊你不用擔心。」頓了頓,她說:「你不必多想,本來就該我去說的,畢竟是我先不要你,記著,何善,是我不要你。」
何善靜默,垂眸似是想些什麼。
也不過一分鐘。
一分鐘後,他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又落了印,而後把印章收起來,收進自己襯衫口袋。
「好。」他說:「謝謝妳,妳和我都自由了。」
*
當許念涵紅著眼眶離開餐廳時,何善正喝第一口服務生送來的咖啡。
混著奶香的棕黑飲料還是苦,不過柔和了那麼點澀。
他抿了抿唇,猶豫一陣後還是放下了,不再喝。
他想起以前許念涵剛和他交往時,總抱怨他常點的黑咖啡過濃,對腸胃不好,卻還搶著替他喝。
一來二去,久而久之他也就改了口味,喝起拿鐵了,雖然許念涵還是咋舌說苦,少喝些。
那時候他不懂,既然怕苦,為什麼她還是要跟他搶著喝咖啡?
直到後來,他懂了之後,就跟她求婚了。
說到底,也不過愛一字。
許念涵愛他,所以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去關心且迎合他。
當時他也是夠糊塗了,只因為想有人陪就去求娶一個愛他的女人,甚至沒搞清楚自己的感情。
等他搞清楚後,他跟許念涵已經形同陌路。
二十年相知,三年交往,五年婚姻,而後走到盡頭。
至親至疏夫妻。
何善不只一次地想過,若時光倒回,他們並沒有成為夫妻呢?會不會現在他們還像小時候,兩小無猜?
可沒人能回到過去。
當初他們確定分居時,許念涵對何善說:「我知道你對我好,但你並不愛我,沒人的感情是能不求回報的。」
何善當時站在門邊,眼睜睜瞧著她把她的所有東西搬出去,對她說的那句話,則無言以對。
因為許念涵說的是實話,他毫無反駁之力的實話,而造就一切的原因非常簡單。
等結了婚後,何善才發現,他與許念涵能親密,卻不能緊密,倒不是不希罕她,只是不太能碰得了她。
他以為自己大概本就對性慾淡薄,直到那走調的一夜。
男人寬厚的胸膛、結實的臂膀,以及難以啟齒的炙熱陽具。
何善感覺難堪地閉上了眼。
當夜他即使逃了,但至今卻依舊無法釋懷,只要一回想,就驚悸。
但他也從而知道自己的問題。
命運總是喜歡在事情已成定局時,才踩人痛腳。
在他和許念涵結婚的第二年,他才察覺了自己的不對勁處。
他對男人的身體更有親近感,更想觸摸愛撫,也很想被其他男人這麼做。
之後他為了說服自己不過一時情動,也找了無數以前並不看的A片或G片,卻獲得了絕不想要的答案。
他看A片時,眼睛只放在男優身上;他看G片時,無一例外地起了劇烈反應。
被壓抑住的朦朧慾望一旦出匣,就是凶猛的爆發。
直到快成了中年,他才曉得,原來自己並不是性慾淡薄,只是對女人沒興趣。
他才曉得,原來他是Gay,只能愛上男人的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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