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念。

事隔至今，古市已經忘了自己小時候會叫住男鹿的理由是什麼。不過他想，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後悔得要死，如果能有一次時光倒回，他一定會獨自回家，也不要跟男鹿那惡魔扯上什麼關係。

可惜幻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命運就是他媽的混帳東西，總是站在一旁當個觀戲的鄉民，偶爾將混亂的現況攪得更亂，不讓人輕輕鬆松的隨心所欲——他不但沒有擺脫掉男鹿，還跟他成為了一對戀人。

有時候他覺得這世界上搞不好真的有前世今生、輪回轉世，上輩子欠了誰，這輩子就得來還。而他古市貴之，上輩子一定是欠了男鹿很多很多，才會這輩子都被綁在他身邊，動彈不得。兩人已經是誰也離不了誰，彼此之間的緣牽一線不知道是用不銹鋼還是什麼武俠小說裡說的天蠶絲做的，鏽不爛也剪不斷，就算想要逃離也沒辦法。

就像現在。

古市面無表情的往前走著，緊抿著唇。雖說時值十月，已是差不多該改易長袖、收拾夏裝的季節，可是秋老虎還是很厲害的，但見他的脖子上卻圍繞著一條厚厚軟軟的米色針織圍巾，讓人看了就心煩生熱。

「古市。」

不理他，繼續走。

「古市。」

我走我的，別回頭。

「古市！」這次叫喚的人不樂意了，隨便一扯就把悶著頭趕路的人拉進懷裡。

「你滾開啦！不要叫我！」古市氣衝衝的低吼，「要是被人看到怎麼辦啊？」

「看到就看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男鹿挑挑眉，「你不熱啊，還圍圍巾？」

「也不想想是誰害的！是誰昨天打翻了魔界來的瞬間膠，導致我們手心黏在一起啊！還必須要兩天后才能退掉！」古市氣得臉色發青，「又是誰昨天洗澡沒節制，在我脖子上啃出這麼多痕跡！你知道我們手扣在一起，穿衣服已經很困難了嗎？今早還繼續給我賴床，害我沒時間找衣服來遮，現在敢來問我這些，你是笨蛋嗎？」

「就一時覺得你的脖子很好吃……」男鹿語氣無辜，「小貝魯，你說對吧？」

「噠！」小貝魯認真的表示同意。

「好吃你個大頭啦！還給我咬出血來，你知不知道很痛啊！」

「只是一點小傷而已，況且你也擦過藥了吧。再說這也沒什麼，我們本來就在一起了，會有這些事情很正常，你難道不知道嗎？」男鹿一臉「你欠缺常識」的欠揍表情，斜睨著他。

「……誰這樣告訴你的？」

「希爾德。」

希爾德小姐啊啊啊啊啊——拜託你不要一天到晚亂灌輸男鹿一堆有的沒的！古市憂傷的將頭抬成四十五度角，望著無邊無際的藍天。

「……算了，跟你講也沒用。」他感到相當疲倦，「走吧，別鬧騰了，上課鐘快響了，我不想爬床進學校。」

古市從男鹿的懷裡沒三兩下的掙出來，轉身拖著他就走，因此沒看見男鹿嘴角掛著的得逞笑意。

十指緊扣，牢牢握住那只比他還要纖小的手。自自然然的，兩個大男生的牽手。

小學的時候，他們常常牽手，不是男鹿拉著古市去幹架，就是古市拉著男鹿逃跑。只是年紀漸長，兩人牽手的次數也愈來愈少，最後在一次班上同學笑他們兩個這樣很像女生、很娘娘腔後，他們就沒再牽過手。

即使在男鹿把那些笑他們的同學們痛揍一頓，古市也不肯再伸出手讓他牽了，頂多拉著他的手腕而已。這樣的情形持續到他們開始交往之後，才有了好轉，但古市私底下會讓他牽手，在眾人面前就會快速掙開他，裝作沒事的樣子。

男鹿從沒告訴過古市，他其實很喜歡他的手。與他不同，古市很少跟人動手打架。不論手背或掌心，都摸不到像他一樣粗糙浮凸的傷痕，乾乾淨淨的；觸感很好，嫩嫩滑滑的，像是雞蛋豆腐，依稀記得小時候的他還擔心會把他的手給捏碎了。

才不會跟你說，瞬間膠是我故意翻倒的。男鹿想，凝視著古市向陽的背影，銀白跳躍的髮絲幾乎晃花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