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後的歲月裡,尼諾沒忘記過那一天,陽光灑落在吉恩的頭髮和睫毛上,極亮,似多鍍了層白金,他側頭對自己一笑,笑微微的,湛藍的眼珠子像是浮動著水光,定睛去看卻又什麼也沒有。

 

那時候,吉恩剛失去了父母,而他也失去了父親。

 

他知道吉恩的隱痛,可吉恩不知道他的,因此他能從容地讓吉恩依賴他,和他說「還有我」。

 

他不得不從容,事實上,他彷彿未曾悲傷過。

 

和他率直、熱心的父親不同,他一直是冷靜到近乎冷淡的性子。

 

對父親,對吉恩,對洛蒂,他尚且還讓自己面上留有一點溫情的笑;對主人,他溫順而忠誠,從無違抗;對其他無所謂的人,他就連個眼神也欠奉,很快擦身而過。

 

他的情緒收放是為了他人,從不是為了他自己,可那一天,他看著吉恩的笑容,內心卻隱隱湧動著酸和熱,想抱住吉恩,又想往後退,離吉恩遠些。

 

當然,他最後還是照著自己的劇本走,和吉恩維持著一段似近實遠的安全距離,向皇城回報吉恩和洛蒂的近況。

 

吉恩對他賦予了信任。

 

可他從不能對吉恩坦誠。

 

直到終於能夠坦誠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就到了頭。

 

尼諾必須走,不走,吉恩會一直想起,他們的情誼始於謊言和監視。

 

吉恩會想起,他是尼諾每一回相機視窗裡的囚人。

 

尼諾相信,或說確信,他對吉恩是有真情的,而吉恩也知道這一點。

 

可在整個國家機制和彼此身分之前,情感的真或假,微不足道。

 

記憶中那一幀少年迎著陽光的笑意舊影,最終得失色。

 

尼諾早已準備好道別,轉身背對吉恩的那一剎那,眼眶微酸,回眸卻是露出了淺笑,一如他以往對吉恩笑的那樣,溫柔的,亦帶有吉恩原先看不出的疏離。

 

「我會盡量不讓你發現我。」他說。

 

而後,尼諾走入黑暗的雪夜裡,拋下吉恩安靜而清淡的視線,沒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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