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念。

※        睽違許久，忽然找到狀態，不知道下次是不是還有這樣有手感的時候了。

林曉梅看著本田櫻被送進產房，抱著林明茗呆了片刻，才見本田菊過來了。

本田菊還穿著睡衣，外面套了件毛線外套，毫無表情。

可林曉梅知道，他心情非常不好。

本田菊是填完醫院表格後才來找妻子的，見林曉梅懨懨的模樣，原本欲出口的責問便嚥了下去，他再生氣，也知道在產房外和妻子吵起來不能看，再者以林曉梅目前的狀態也無法和他好好說話。

因此，本田菊只是攏緊了外套，坐到了林曉梅的身邊。

「夏生呢？」林曉梅的聲音輕得恍若囈語。

「給管家暫時帶著了。」本田菊說。

林曉梅噢了聲，不再接話。

本田菊仔細瞅了瞅林曉梅，見她面色蒼白得很，以為她是嚇著了，思量了會兒就說：「櫻不會有事的。」

林曉梅轉了轉呆滯的眼珠子：「你怎麼知道？」

本田菊皺起了眉：「我還能咒我妹妹？」

「生孩子很痛、很痛的，小櫻那麼柔弱的人……這回情況又……」

「她並不是妳，她比妳堅強，能挺過去。」

這話聽得林曉梅心裡一緊，轉頭去看本田菊。

本田菊偏過了頭，只留了個側面給她：「她能挺過去。」

林曉梅抿了抿唇，垂下眸迅速瞥了縮在她懷裡的林明茗一眼，深吸了口氣，壓下了差點爆發的淚意，可眼眶仍不由自主地紅了。

她很明白，即便這時心臟彷彿開了道豁口，汩汩流著鮮血，瀰漫沖天血氣，她還是明白，本田菊只是氣極了，否則素日平穩又溫柔的他，不會對她說這麼誅心的話。

如今因為早產緊急送入產房的，是本田菊的親妹妹，他沒道理不急，林曉梅更是知道，他怕是對遲遲未歸的林曉青也攢著極大憤怒，對她之前的不告知則是怨怪，只是事況不容許他發脾氣，他守著自己的涵養，不破口大罵已是極限，要他再像平常那樣慎言，是為難他。

可林曉梅仍是難過，本田菊那句「她不是妳」，在瞬間狠狠撕開了她過往不願回想的記憶──也不過一年多前，她在懷夏生時，曾患上了產前憂鬱症。

對腹中孩子的希望和恐懼，曾交織而成，壓迫她的心理，除此之外，她也厭惡自己，對新生命的到來居然是充滿不安，而非喜悅，她恨自己，嚴重的時候，甚至認為自己不該存在。

眼瞧著肚子一日日大了起來，水腫、腹瀉、暴飲暴食，偶爾卻又害喜得吃不下飯，反反覆覆，兼之孕期情緒脆弱，思鄉情切，折磨得她不論身心都很憔悴，她那麼害怕，縱然她清楚，她並不是不愛她的孩子，還一遍又一遍像是催眠般提醒自己，可她真的幾乎要撐不下去。

要非林曉青及時的關心，要非本田菊執著的守候，她當下想過，她應該去死。

生下夏生後，這一切才如煙泯滅，孩子脫離了母體，她才能正視自己當母親的事實，可在潛意識裡，懷孕已與懼意緊密相連，而本田櫻懷孕之後，她最開始的確是喜悅的，但隨著本田櫻懷象愈發不好，那懼意就又緩緩捲土重來。

林曉梅很想哭，但還有個林明茗在，她不能真哭出來，偏本田菊又說了那像是責備她的話……

她本想倚靠的對象，現在也在焦灼中。

她忽然覺得，惶無所依。

縱然躺在產房的不是她，但她死命壓制的喉頭裡，仍輕微地滾出一聲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