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輕松CP裡,我最愛這對。

 

三十五歲的輕松有了份穩定的工作,做為一名警察,吃著公家飯,在很多時候,他都擁有特權,去居酒屋總能遇上店主或客人請他一道小菜,混混和流氓遇到他立刻哈腰問好,抑或是敬而遠之,老人家總愛和他嘮嗑,順帶問他有沒有老婆,要幫他牽媒,而孩子們對他又怕又愛,他偶爾心情好,也會讓他們摸摸他的警棍。

 

在二十來歲時,輕松作夢也想要過這樣的日子,眾人依賴,日常生活不虞匱乏,走到哪裡都是備受敬重,他的兄弟們也成了家,不怎麼像年輕那樣來找他胡鬧,有時候也是會約他出來聚一聚,他聽著兄弟喳喳呼呼,雖人生中難免有磨擦或挫折,可到底各有出路。

 

上回,他們六胞胎喝過酒後,散了會,輕松看著十四松和一松彼此攙扶著走遠,而唐松和椴松也叫了計程車離開,正想要和剩下的粗松說先走一步,回頭卻見粗松叼著根菸,斜乜著他。

 

那雙眼裡褪去了方才的醉意,顯得烏黑深沉,可在十分鐘前,他才和其他兄弟合力按下要在包廂裡發酒瘋的大哥。

 

「我要結婚了。」粗松說。

 

輕松聞言愣了愣,隨即接口:「啊,恭喜,剛怎麼不說?對象是誰?」

 

「我一個同事,不是頂漂亮的女孩,可做菜很好吃。」粗松呼出一團白煙,看著它裊裊升起:「反正之後你們總要接到喜帖,說不說沒差。」

 

「那你幹嘛這時候告訴我?」

 

「你說呢?」粗松笑,見輕松蹙眉,才嘆了口氣:「輕松,就連你大哥我都要擺脫單身狗的名銜了,你什麼時候要給自己找個人過?」

 

「這不是沒遇上?再說,一個人沒什麼不好。」

 

「當真是沒遇上?別以為我不知道,想給你介紹對象的多得是,其中總有你能處得來的吧,可你連交往也不願,單了這麼些年,我不得不懷疑你是故意的。」

 

輕松默了幾秒,想要說些推託的話,卻發覺說不出口,他們六胞胎在兄弟面前,撒謊從來不能成為習慣。

 

於是,他只是淡淡地說:「那也是我的事,大哥就別瞎操心了。」

 

「是嗎?」粗松嗤了聲。

 

夜風吹拂,撩動了兩人的髮,路燈濛濛,幾隻蛾子繞著亂飛,累了就停在上頭,許是燙著了,不多久再慌亂地重又飛了起來。

 

輕松抬頭看了看,眨著被燈光刺激得微微酸澀的眼睛,覺得有些冷了。

 

他正想和粗松說要先回家,卻見粗松將菸丟在腳下捻熄,那點點星火頹散於牛皮皮鞋底。

 

「輕松,你心知肚明,你在等誰,可那個誰也沒法和你在一起。」粗松說,轉身就走:「晚了,你也早點回吧。」

 

輕松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蹲下身去撿那菸蒂,走了十來步,丟到路旁的垃圾桶裡,慢慢走回了自己的租屋處。

 

是,他是在想著誰,也是在等著誰。

 

可那關大哥何事?他比任何都清楚,他和那女孩,並沒有緣分。

 

倏忽多年,眼見其他人各自有了老婆、孩子,他不是不眼紅,不是不想找個人過,只是他心中一直有個關於妻子的形象,天搖地撼也毀不動,他的妻子勢必要有一雙清澈見底的大眼、褐色皮膚、要蹦出嘴唇似的兔牙,她必須要有肉感的臉頰,笑起來既溫柔又天真,她一笑就也能帶得他笑,而她哭卻不讓他跟著哭,她勉強自己再度笑起來,要他和她一樣揚起嘴角,哪怕笑得再醜,她也是覺得世上沒哪個男人笑得比他好看。

 

他需要這麼一個女孩子,可他沒遇上,從前他真的差點曾和她結過婚,可最終還是沒結成。

 

他想要這麼一個女孩子,在他回家時就能看到她替他倒水盛飯,滿心圍著他轉,可現實是他回到家,滿屋清冷黑暗,他得自己開了燈,放了水,洗了澡,穿好睡衣,鋪好床,獨自倒在不怎麼暖的被褥裡。

 

他想,該換新的、好的、暖的被褥了。

 

他又想,好像很久沒見到達悠那大叔了。

 

輕松曾想問達悠,那女孩在達悠肚裡過得可好?可他支吾多次,依然將問句吞忍下去,這麼問,只會被當成神經病,再說,她是達悠族族長的女兒,性子好,身分高,在與世無爭又安祥和樂的達悠村裡,沒他,也沒道理過不好。

 

他更沒道理要求達悠吐出那女孩,讓她來到現實,那麼單純的女孩子若看到了這五光十色又光怪陸離的複雜世界,他怕她不快樂,他怕她要瘋。

 

他怕,他有什麼理由逼她來到現實,只為了跟他相愛?

 

可縱然如此,他松野輕松的妻子,至今只有她一人。

 

邁入中年,三十五歲的輕松仍然沒娶妻,他過上了以前想要得不得了的日子,但他的配偶欄仍是空白。

 

他不後悔出了達悠族,卻也不後悔認識那女孩,她是他第一個妻子,他第一個平凡而純粹地愛過的女孩。

 

輕松緩緩閉上了眼,陷入沉眠,夢裡回到了多年前酒醉的那一天,他胃裡翻騰,難受得要死,而前方伸出來一隻手。

 

他抬起眼,看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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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重華。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