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念。

※        因為有人問了，就聲明一下，依舊架空，可以當作夏生系列的前傳。XD

本田菊這是第一次看見林曉梅紅了眼，在他的印象裡，他從沒看過林曉梅哭的模樣。

這小小的女孩子──在本田菊心裡，他偷偷這麼稱呼林曉梅──她比自己小了那麼多，甚至常算不清彼此的年紀差距，但她卻是既好強又樂觀，對於任何挫折都能豁達處之，明明還是可以撒嬌、可以叛逆的歲數，可回回見她，她從來都是滿臉笑容，無憂無慮，每一天都是萬里無雲似的。

本田菊想，或許在他面前，林曉梅就會關閉自身的負面情緒機制，這曾讓他自豪，畢竟他曾是那麼深信，自己是能帶給林曉梅安逸快樂的人。

可交往的時日愈久，本田菊愈能察覺，林曉梅偶爾笑得很勉強，並且在最近的相處上愈來愈明顯。

如果她是真心地笑，她頰邊兩個渦渦兒會陷得極深，好像要把他給吸進去，可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很少見到那樣逼視不得的燦爛笑容了。

本田菊為此懊惱，他並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也不明白該怎麼挽回……直到他有次臨時去一家飯店外頭接林曉梅回家，親眼看到某個男人攬著她肩膀的畫面，她卻沒有推拒，只是繼續言笑晏晏地和那男人談話，而後揮手道別。

當天，本田菊在牆角陰影裡，看林曉梅給他打了幾通電話，而他任由手機震麻了他的手，也沒有走出去。

最終，林曉梅是自己搭計程車回去的，他看見她神色平靜，連一點憤怒也沒有。

本田菊當下是真的有些心冷，同時又有些恐慌。

那一剎那，他才知道，他已經對這小女孩子當真用了多得超乎想像的情，可林曉梅卻並不一定對他有同樣的感覺。

或許，他們的年紀終究是感情上的原罪，他無法給予年輕的她新鮮感和激情，也無法對她說出甜言蜜語，所以她想著要往外求了？

只是她還沒提出而已，還是她在等著他主動離開？

本田菊很久沒這麼患得患失過了，他原以為這情緒早已遺留在年少時代。

他願意等待她改變主意，他希望她留在他身邊，這些話他說不出口，只能藉著從不缺席的約會來一次又一次穩固關係，想養成林曉梅對他的習慣。

但他同時也知道，這有多麼傻。

如今還惹了她難過，本田菊只覺得心裡酸。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手抬起想觸碰她的臉，猶疑了一陣，卻還是放了下來。

本田菊只能喃喃：「曉梅，我……」

聽見他開口，林曉梅渾身打了個機靈，眼淚一下子嘩啦啦地噴湧出來。

「你很少叫我的名字！」她幾乎是快要崩潰了：「你要說什麼？分手嗎？想藉由這次不一樣的行程暗示我，我們不能繼續在一起了嗎！？本田菊，告訴你，我絕對不同意，我不想分手！」

「……呃？」

「我承認，我是覺得你太安靜、悶騷、保守又固執，可我還是喜歡你啊！你就算有這些缺點，我還是很喜歡、很喜歡你啊！」累積的不安一瞬間爆發開來，她大哭：「你可能也覺得我幼稚，覺得我太吵，根本不適合你，你把我當小孩子看，我不是不知道，可是、可是──既然如此，你當初就不應該答應我的告白啊！你答應了，就要負責到底啊！」

「曉梅，聽我說……」

「不要！我不要分手！」林曉梅哭得更厲害了：「你不知道，你什麼也不知道！我好努力想追上你，想像你一樣成熟穩重，想讓你更喜歡我，我不敢抱怨，也不敢哭，我怕你討厭我！我不愛化妝，有時候也不愛出門，只想和你整天膩在一起，但我怕你認為我任性，什麼也不敢說！可是我這麼努力了，為什麼你還是對我那麼無所謂呢？我也不是不好哄啊！你只要抱抱我，說句你愛我，我就會盡心盡力成為你理想的樣子！可你為什麼不多看看我做了什麼，就要提分手！？我不要分手，我不要！」

哭到後來，她差點哭岔了氣，整個人蹲了下去，將臉埋在膝蓋之間，蜷縮著哭泣。

聽林曉梅說得顛三倒四，本田菊嘆息，看了看四周，工作人員早已被他們嚇得避開了，一片空曠的空間裡，只有林曉梅的抽泣聲在迴盪。

他無奈地也蹲了下去，拍了拍林曉梅的背：「別哭了，好嗎？」

林曉梅嗚咽幾聲，抬起一張濕漉漉的臉：「阿菊，我喜歡你，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不該對你鬧彆扭，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我會忍耐，我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們不要分手，不要分手好不好？」

「這裡沒人要分手。」

「你騙人，不然你怎麼這麼反常？看完電影後不帶我去喝下午茶，你還叫了我名字……」

「妳想什麼呢？只是這樣而已，妳能想得這麼嚴重。」本田菊哭笑不得：「我才想妳反常呢，妳挽了頭髮，還比平時多擦了粉。」

「我、我只是……」林曉梅吸了吸鼻子，猶猶豫豫，不曉得自己該不該說。

「曉梅，我不需要妳忍耐。」本田菊又嘆了一口氣：「若是我跟妳交往，讓妳壓力那麼大，我寧願我從來沒有跟妳交往過。」

「不可以！我不要分手！」

「妳說這話很多次了，我真的沒要分。」本田菊將她的臉捧起來，拿隨身攜帶的手帕幫她擦掉眼淚和鼻涕，以及糊成一團的妝粉：「倒是我本以為，是妳想要跟我分手。」

「為什麼啊？我那麼喜歡你，喜歡到昨天還做惡夢哭醒，我夢到你不要我了，說你從來不愛我。」林曉梅說著，又想哭：「你今天突然變更了行程，我才發現，我有多害怕你的改變，你是那麼個按照計畫來的人，今天卻不同了，我只能想到你煩我了，連要跟我安定下去也不想了！」

本田菊將帕子按到她的眼角旁，心想，原來他們兩個都是傻子。

他們避免的是同一件事情，可笑的是，那件事情根本只是子虛烏有，不足為懼。

本田菊站起身，將林曉梅也拉了起來，要把她領進了圓形建築物內。

林曉梅的身子僵硬，腳步也滯澀，本田菊費了一番功夫才把她帶了進去。

只見先是一片黑暗，而後星光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藍的、白的、紅的、金的，再聚光成河，明亮得要晃花人眼。

地面是磨得極平滑的黑色石英，星子投影下來，交輝成映，讓人像是站在了整個宇宙之中。

倏地幾道流星閃現，如雨般紛紛劃過天際，砸落至底的同時，地上也亮起了光，一顆顆人造隕石忽閃忽閃，像是不小心打翻的寶石盒，每一次閃動都是那麼璀璨又可愛。

「這裡是我和館長提議的，他正好想開新館，問了我這老顧客意見。」本田菊轉頭看向已是滿臉震驚的林曉梅：「當然，我夾雜了一點私心，可我一直想讓妳看看，妳在我心中合襯什麼樣的景色。」

林曉梅已經無法順暢思考，只是愣愣地盯著本田菊。

「本想等它開幕，再帶妳第一個來看，只是我自己等不太及了。」本田菊說，帶她漫步起宇宙：「妳說妳怕我不要妳，但我何嘗不是？我也怕其他人搶走妳。」

他牽著她到了北極星下方，淡淡地說：「妳太搶眼了，容易得大家喜歡，可我比妳大了那麼多歲，又悶，妳怎麼能真的跟我處一輩子？」

林曉梅此時回過神來，齉著聲音急急地說：「我能的！我一定能！你也不是很悶，總是為我著想，我……我在你身邊，總是感覺很舒服……」

眼見她又有掉淚的趨勢，本田菊笑了笑，湊近她的耳邊：「妳這是答應嫁給我了？」

「當然……啊？」林曉梅瞪大了眼睛。

本田菊一隻手背在身後握成拳頭，遞到林曉梅面前一攤開，就是一枚鑽石戒指。

本田菊執起她的手，摩娑她的指尖：「我不太會說情話，這點很對不起。但是只要我能，我會把我最好的都給妳，雖然比不上這星空，可……」他頓了頓，輕聲說：「妳是不是願意收下我手中這小小的星星？」

林曉梅當真再度哭了：「你哪是不會說情話？你根本是平常都把話藏起來了！」她邊哭，邊緊緊地一把抓住戒指：「我願意，我超願意！這星星哪裡小啊？我看有好幾兆克拉……」

本田菊失笑：「正確來說，只有三點五克拉。」

「管他幾克拉，總之它是最漂亮的。」林曉梅也破涕為笑，鬆手讓本田菊給她戴上戒指：「你是不是早就有預謀啊？還隨身帶戒指。」

「我是早就想把妳定下了，免得有人覬覦。」本田菊將戒指套在她無名指，手指連著心，彷彿也將她的心一併套住：「比如九月那場應酬酒會，攬住妳的那個男人。」

林曉梅想了好一會兒，才有了些頭緒：「你是說，你沒來接我的那次？」

本田菊乜了她一眼：「妳記得挺清楚。」

「你明明去了，怎麼不出面啊？我還沒罵你呢！亂吃什麼醋！？法蘭西斯先生對誰都那樣啦！而且人家有妻子，都生了兩個了，你說我跟個有婦之夫能有什麼啊！？」

本田菊神情一滯：「我不知道……」

「笨蛋！阿菊大笨蛋！」林曉梅噘嘴：「你怎麼可以誤會我！？即使有人追我，我也沒出軌啊！」

本田菊被她嚷嚷得面紅耳赤，她又沒要消停的意思，他索性將她拉到懷中，唇就壓了下去，廝磨了好些時候，直到林曉梅快喘不過氣來才分開。

本田菊也對自己的情難自禁懊惱，隨後又想，反正這裡也沒什麼人，完全忘了暗處還有監視器。

林曉梅被他吻得頭暈腦脹，好半晌後才扶額追著他打。

本田菊也不躲，只是半擁著她，抬頭任星光撒了滿眼。

就如林曉梅，在他視線裡遍及各處，再無法裝載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