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楊才剛給一盆吊著的瀑布蘭澆完花,一回頭,就見許帆麟手上的馬克杯直落,滾在他大腿的毯子上,灑了一大片的污跡。

 

沈知楊忙忙地放下澆水器,把馬克杯放在花園桌上,將毯子掀了折起。

 

好在毯子厚,又拿開得及時,許帆麟的褲子並沒跟著鬧水災。

 

許帆麟低聲說:「抱歉。」

 

「沒事。」沈知楊笑:「還想在外頭多坐坐嗎?」

 

許帆麟看了看他友善的眉眼,猶豫了會,還是說:「再多坐些時候吧,我想曬久一點的太陽。」

 

沈知楊點頭:「好,那我先把毯子拿去洗了,等等給你拿新的。」

 

「麻煩你了。」

 

「不會,這是我該做的。」沈知楊說,打開玻璃拉門,走進屋裡。

 

即使從被錄取到現在快一個月了,沈知楊每每進到許帆麟的家中,還是覺得內外差距實在太大──外院的花草精神得很,奼紫嫣紅,顏色繽紛,而內屋的擺設卻是相當簡單,簡單得甚至可說冷清,例如他現在踏入的客廳,坪數足有二十坪,卻是只有一張沙發、一台鑲壁電視、一座放置電話的茶几和一張石英長桌,桌上放了幾本書, 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彷彿走路的聲音大些,都會產生驚天動地的迴響。

 

沈知楊不自覺地放輕腳步,穿過客廳到陽台找了個盆子,將毯子放進去,倒入漂白水,而後從上空曬衣桿上扯了另一張吃飽了陽光的毯子,往臂上一搭。

 

等沈知楊帶著毯子回到了外院,就見許帆麟勾著茶壺柄,輪椅歪斜,正試著給自己再倒一杯茶。

 

沈知楊看他手抖得厲害,忙想接手:「我來就行。」說著,就要接過茶壺。

 

「不了,我試試。」許帆麟將茶壺柄勾得緊,手指連凹成一段段,甚至能看清泛青的指骨,他努力地將紅茶不穩地倒入杯裡。

 

沈知楊見他堅持,便也由他,只是扶好了他的輪椅,免得翻覆。

 

許帆麟倒了半杯就累得氣喘吁吁,這時才讓沈知楊接過茶壺去。

 

沈知楊給杯裡倒滿茶,又將新毯子蓋到許帆麟腿上,一面忙活,一面笑說:「許先生是個很有毅力的人呢。」

 

許帆麟緩過了氣來,坐直了身子,也笑,不回應。

 

那笑淡淡,以他白得幾乎看不見血色的臉龐作襯,竟生生笑出了離塵的感覺。

 

沈知楊暗嘆,面上卻笑得愈發柔和,問:「要中午了,別曬壞了,等我澆完花,我們就進屋吧。」

 

許帆麟沒有異議,他也的確感到空氣熱了起來,於是點了點頭。

 

沈知楊在外院裡繞了圈,確定每一株植物都澆到了水,便回轉來推他進屋。

 

在沈知楊轉動輪椅前,許帆麟瞥了外頭一眼,正好看見院中正中央那朵開得張狂漂亮的向日葵。

 

拉門闔上,映在玻璃上的光影閃了閃,很快地,許帆麟的視角就觸及不到那向日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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