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念。

「媽，我和阿承分了。」沈知楊幫他媽包著粽子，若無其事地拋出了個震撼彈。 

沈媽一個手抖，粽葉糯米上的肉燥便滾落了些許：「啊？」

「我和阿承分了。」沈知楊拿起湯匙，勺了一大匙的肉燥給添上去：「他劈腿，現在和他們公司的那個總務小姐結婚了。」

沈媽心不在焉地包著粽子，一雙眼緊盯兒子，面上皺摺揪在一塊：「這、這……唉！」

「媽，我沒事，趁早知道他是個人渣也好，我們才交往兩年，還不算陷得太深。」沈知楊淡淡勾起嘴角：「我還沒到三十，桃花運暫時不會沒了，妳兒子還是挺受歡迎的。」

「你說你這是幹嘛呢？當初好不容易才沒讓你爸打死你，轉眼你卻跟他分了！」沈媽紅了眼眶：「你當初要沒喜歡上男人不就好了？兜了一圈，結果卻是這樣！不是白費心力了嗎？」

「媽欸，不算白費啊，我跟妳和爸之間好歹沒秘密了。」沈知楊笑說：「誰談個戀愛沒風險？只算我這次虧了。」

「你就、你就真的不能喜歡女人嗎？」沈媽那心裡頭疼啊，嘆了好幾聲：「你陳阿姨還是記著你的事，總和我說她認識的幾個女孩子有多好，你要不要去試試？」

沈知楊攬過沈媽的肩膀，低聲安撫：「媽，我要是能喜歡女人，我會倔著惹妳和爸生氣？這不是不能嗎？我曉得妳疼我，但我真的只愛男人，別耽誤那些小姐時間了。」

「只能愛男人？」

「嗯，只能。」

「唉。」沈媽愁眉苦臉地將粽葉折了起來，遞給兒子去綁繩：「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要為你操這麼大的心，兒女債，兒女債。」

沈知楊只是哈哈笑，將粽子吊了起來。

沈媽想了想，忽然又皺起了眉：「這阿承也是個混帳！當年對我和你爸指天立地，說會對你好，還說了房子和存錢計劃，看著是真心要和你過，我和你爸才同意的，最後怎麼了啊？哼，我兒子哪裡不好？要這麼糟蹋人，男人跟男人一起多好，這可是一家有兩個頂梁柱啊，他竟然跑去和個女人結了婚，絕對會家庭不幸！」

她說得義正辭嚴，渾然忘了她之前才想給兒子介紹女孩子來著。

「媽，別這麼咒人，造口業啊。」沈知楊哭笑不得。

「我今天就造口業了，阿承他不是人！對了，你和我說那總務小姐叫什麼，我讓你爸想辦法弄她！你爸雖然退休了，但在外頭還是說得上話的！」

「唉唷喂呀，媽，千萬不要。」沈知楊連忙阻止：「人家女孩子也無辜，是阿承不對……我沒提醒她阿承是同就很對不起她了，別找她麻煩。」

沈媽依舊氣不平：「你怎麼不說啊！？她可是搶了你的男人！」

「怎麼說？說了，她又會信？」沈知楊抿了抿唇：「我和她也不熟，而且我知道阿承劈腿的時候，阿承已經要和她結婚了，看她等著做新娘的那樣子，更不敢講了啊。」

沈媽聽著沈知楊落寞的語調，立刻拋開了那點怨憤，轉而擔心起兒子。

她孩子怎麼就這麼歹命？所託非人啊，那阿承、那阿承……就不是個人！

常年修佛又慈心的沈媽想不到其他更惡毒的評語，只能一逕在心裡拿同句話翻來覆去地唾棄阿承。

沈媽踮起腳尖，像兒子小時候一樣摸了摸他的頭：「沒關係，我們可以找更好的！他配不上你，我兒子就該值得更好的！」

沈知楊笑了笑，彎了彎身將頭靠在沈媽肩上，也像小時候一樣撒嬌。

他能感到額髮有些油膩，剛剛沈媽包粽子還沒洗手，把油都蹭上去了。

可沈知楊不嫌棄，反而覺得嗅著那股油味很讓他安心，原本硬是壓在心底的那份傷感，一分一分地散去了。

失戀了又怎樣？他還是有人愛的。

他爸嘴上總說他喜歡男人沒前途，可誰要說他一句死Gay，他爸能抄起茶具砸人，罵罵咧咧追了好幾條街，回頭讓他過得好給所有人看；他媽總想著各家女孩讓他挑個相親，可他當初跟了阿承，他媽哭了好幾夜，把他拘在家裡幾個月，還是趁著他爸不注意放他出來了，讓他帶阿承回家，她去勸他爸。

他明明不應該是讓他們驕傲的孩子，但他們最終還是對他說，他是他們的驕傲。

甚至曾經要死要活地一定得跟這個男人談戀愛，他爸氣得跳腳，他媽哭到捶心，但他回來說他們分手了，他媽也只說，沒關係，我兒子值得更好的。

沈知楊想，自己還要悲傷什麼呢？

沈媽吸了吸鼻子，微微推開了他：「好了，我們繼續包粽子，晚上就吃粽子大餐，媽給你包著蛋黃特別多的。」

沈知楊看著他媽紅紅的鼻頭，頓了頓，努力嚥下哽咽後才開口：「好。」

母子倆相視而笑。

廚房外突然傳來砰砰的敲門聲，沈知楊和沈媽看去，只見沈爸沉著臉，拳頭還磕在門上。

沈爸張了張嘴，過了半晌後卻轉過身走了，只說：「我也要蛋黃多的，楊楊你包。」

「聽到了。」沈知楊望著他爸的背影，大聲回答，唇角笑意終於真正漫上了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