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你這回可真的嚇到我了,好在恢復健康了啊。」橫倚在寬大的沙發上,迪諾笑得分外燦爛。

 

即使是快奔六的男人了,迪諾看來還是老得特別有風範,那幾道皺紋非但沒讓他顯老,反而像是有所指示似地長在很昭顯魅力的地方,只一彎唇角,不僅鳶色眼睛下方的臥蠶更鮮明了,連兩頰蕩開的笑紋也均勻地散成一波波,討人喜歡。

 

「讓你擔心了。」面對師兄的慰問,澤田綱吉只能回以乾笑。

 

「我就說嘛,我還比你大個好幾歲呢,再怎麼也不是你比我先走啊!」迪諾笑說:「不過倒是因禍得福,這一病好,你精神不少了啊!看著年輕多了。」

 

澤田綱吉面上僵了一僵:「哪有?師兄你不服老,但我可不。」

 

「阿綱就別謙虛了。」迪諾也只是提了提,並沒真的很在意,隨意回了句後,就轉向正題:「對了,你有看過我傳去的資料嗎?」

 

「看過了,看來我一病,他們真就按捺不住了,但我還沒死透,所以不敢有大動作。」澤田綱吉連忙將放在桌前的文件翻了翻,隨手抽出幾張:「不過,柏西、甘布爾、喬達諾這三個倒是蹦躂得挺樂的,據說他們也插手了新毒的走私?」

 

迪諾說:「若只是單純走私就好了。」

 

澤田綱吉問:「難道其中還有什麼問題?」

 

「有消息傳出,這三個家族就是天使的研發者。」迪諾敲了敲桌子,手指按在其中一疊文件上:「而且行之有年,大概有了五年以上,直到最近你倒下,他們才真正有恃無恐,把最後一層偽裝的膜也撕去。」

 

澤田綱吉沉吟半晌,才說:「這也不奇怪,我在黑社會中的聲名向來不是太強勢……只是礙於守護者的強壓罷了,但彭哥列說穿了還是我做主,沒了我,他們就以為沒了個中心,守護者應該管不上他們……」

 

「愚蠢。」迪諾呵呵笑地點評了這麼一句:「難怪成不了氣候,事情未成定局就傻樂,那可是砲灰的命。」

 

「……師兄,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在詛咒我?」

 

「我可從沒想過要你死啊,阿綱,只是事情有萬一的話,我也得有兩手準備。」迪諾特別誠懇地坦承:「你明白的。」

 

澤田綱吉扶額:「我知道,你是為了加百羅涅,就像我是為了彭哥列。」

 

「不對,阿綱。」迪諾搖了搖手指:「我們為的,是人,是那些跟隨我們的人。」

 

組織如何也無所謂,只要身後的人能平安活著,讓他們有活著的生念與價值。

 

只要身為一個Boss,這就是該明白的鐵則。

 

有了人,有了才,有了誓死相隨的同伴,再是逆流洶湧,何足以懼?

 

然而大部分人只著重於一個名號,卻忽略了這麼單純的事。

 

澤田綱吉抿唇:「是我失言。」

 

「你只是暫時沒想到,不代表你不懂,有時候你做得比我好很多。」迪諾笑著擺手:「好了,回歸正題吧,其實關於天使,還有一些重要資訊,因為茲事體大,我沒放在這疊文件中。」

 

澤田綱吉警覺:「師兄的意思……」

 

迪諾笑了笑,自大衣口袋拿出一張摺疊好的硬質紙遞給他,以細微的口形無聲地說:「該掃掃你的窩了。」

 

澤田綱吉接過來一看,面色頓時一沉。

 

接著,迪諾恢復正常音量:「這事實在嚴重,連我也沒想到人類可以做出這麼逆天的藥物,但副作用極為強烈,在我手邊資料中,已經有至少兩百人死於這種藥物。」

 

澤田綱吉煞有介事地點頭,接過迪諾遞來的打火機燒掉那張紙,嘴裡回應:「的確,讓人全身潰爛,臟器腐敗,宛若喪屍,這其實已經有些過了毒品的範疇,算是生化武器了吧。」

 

「目前政府那邊,還在觀望是否插手,我倒是希望他們別多事,天使雖說可怕,但入手、製作都很難,單價也高得很,並不普及,尚在可控制階段。」迪諾說:「黑社會的問題,就留在黑社會。」

 

「看起來,服用天使的也大多是上流社會或暴發戶。」澤田綱吉接口:「似乎還有什麼天使聚會?」

 

「嗯,一群人聚在一起吸毒,美其名說是前往樂園,不過──」迪諾意味深重地拉長了聲音:「據我前陣子剛剛得到的消息,這藥物似乎也用在性奴和器官買賣上,而且若是接觸過藥物,能炒至天價。」

 

澤田綱吉狠狠地蹙起了眉。

 

迪諾見狀,嘆了口氣:「別這樣,阿綱,不論再怎麼制止與盯梢,這類交易總是存在,人類惡性始終毫無下限。」

 

「我知道。」澤田綱吉的聲音裡透出冷意:「只是這等事情,怎麼也不可能習慣……我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成為英雄,但生而為人的最低準則,至少也要是不任意殺傷同類。」

 

聽來也許可笑,因為澤田綱吉是黑手黨世界的王者,即使這位置坐得不是很穩,但他到底還是,在這立場上發表這話,簡直自相矛盾。

 

自他擔任Boss以來,手裡經過的人命還少嗎?別的不提,曾經他可是生生拿了一整個溫羅家族來給父母陪葬,那些瓦利亞私下替他處理的就更不用說了,不論明裡、暗裡,這些血債都要算到他頭上。

 

澤田綱吉不認為自己是什麼道學家,也不是好人,天堂早就離他太遙遠,如今他的腳只差再深陷地面一吋,就能直達地獄。

 

但至少,至少至少,他還有底線。

 

栽在他手上的,皆是觸犯他原則之輩,既然他們想要他瘋、想要他死,那麼他就還以顏色。

 

人若犯我,我便犯人,只是這麼簡單一說。

 

也僅能這麼簡單一說,否則不足以生存。

 

澤田綱吉自進了彭哥列,就只能如此將他人與自己的生命粗暴明瞭地劃分了。

 

他爭奪的,是自己與親友的生存權,即使從根子染上血腥,亦在所不惜。

 

可迪諾口中的那些人呢?那些人有沒有這般覺悟?

 

他們以殘害其他人為樂,甚至不將同類當一回事。

 

他們並不是因為其他人有害於自己,只是將其他人當作賞玩、施虐的器具。

 

除了他們本身,他們毫無把其他人視作生命的自覺。

 

澤田綱吉痛恨他們的雙重標準。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少女重華。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