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班會在宿醉的早上,發現自己臂彎中抱著一個小小身影。

 

那是金,七大罪中的怠惰,勉強算是他的同僚。

 

通常這種時候,班不是猛推金一把,讓他摔到床底,就是樂得拉扯他的臉頰,弄得他醒來朝班破口大罵,才哈哈大笑地在房間裡展開追逐戰,直到梅里奧達斯過來制止。

 

只是今天早晨有些不同。

 

班看著蜷在他身上的金,那長得像小孩子的妖精王正緊閉著眼流淚,嘴裡喃喃念著一個名字。

 

伊萊恩。

 

班難得沒對他惡作劇,只收緊手臂,將下頷抵在金頭上磨蹭,彷彿安慰。

 

伊萊恩。他跟著金的聲音喚,一遍又一遍。

 

 

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或許想念同一個人,能讓原本性格不合的人有了共同點,至少七大罪團長就跟班和金說過了,他們倆看著感情是愈來愈好。

 

金為此炸了毛,一邊偷偷覷著身旁聽得津津有味的黛安,一邊跟團長辯駁才不是這樣。

 

班則反常地沒有說話,只一杯接著一杯灌下啤酒,腦子逐漸泛暈,依稀想起伊萊恩帶笑的臉。

 

金髮金眼的女孩笑起來就像陽光,身上總有種花香,雪白衣裙如雲飄逸,宛若所有美好事物的投影。

 

但正如花開花謝,女孩也瞬間凋零於血泊裡。

 

班又灌下一大口啤酒,朦朧視線投向了金,那面容稚氣到能判歲數詐欺的傢伙正被眾人擠對得頰邊脹紅,眼看是要變身胖子的前兆。

 

班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突然發動魔力將金抱著的神器拖來,然後接住追著神器而來的金,使勁搓揉他,甚至半脫下他倆的外衣,赤裸的胸膛互相緊貼。

 

金開始大叫,前方眾人鬨笑。

 

看起來就像玩鬧。

 

可班恍惚瞥見團長看他的眼神,若有所思中摻著興味。

 

團長一定知道了什麼。

 

然而,班卻一點也不在意。

 

他當前唯一的欲念,不過只是把金掌握在手裡,恨不能揉進血肉,這樣就能與自己共享生命之泉帶來的不死生命。

 

金瞧著實在太小、太脆弱了,即使加劇力道摟著,也輕得像是沒有重量。

 

班突然很想念以前金胖碩的模樣,但他明白,這般柔嫩才是金的原貌。

 

所以他得認清現實,保護金,也保護他自己。

 

他再也受不了又一次看心愛之人的離去。班想。

 

班能隔著金貼在自己身上的胸膛感到他的心音,微弱卻有力。

 

金朝班喳呼,班低頭看他,接著就見他的神情頓時愣住。

 

金忽地不再掙扎,鼓著臉任班擁抱,即使班將臉埋入他的肩崁,也咬牙忍受。

 

班嗅到金身上也帶著一種花香,跟伊萊恩相似的花香。

 

這一次,他不會讓這花香輕易散去。

 

 

班,你是怎麼想的?梅里奧達斯問,在班正迷迷糊糊地喝自製醒酒湯的時候。

 

班無辜地看梅里奧達斯。

 

班,你那時沒醉得徹底,我看得出來。梅里奧達斯又說。

 

班放下喝到一半的湯碗,茫茫然地想了一會兒,才說,我只是不想再後悔,我的罪已經贖不清,至少不想後悔。

 

梅里奧達斯打量著他,異常仔細,似乎想看出些什麼。

 

但,什麼也沒有,不論是眼神、表情、舉止,班率真得毫無雜質,沒有任何一絲心虛或說謊的跡象。

 

好吧,班。梅里奧達斯說。

 

梅里奧達斯看向趴在窗邊曬太陽的金,他正昏昏欲睡地瞇著眼,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呵欠。

 

別再後悔了。梅里奧達斯最後對班這麼說。

 

 

梅里奧達斯縱容班對金的騷擾(或者該說追求?),對於金的投訴,也只是一笑置之。

 

而金自己雖然常抱怨,但在某些時候,他還是會由著班的行為,只是滿臉不耐。

 

看,金不愧為跟伊萊恩是兄妹,他們有如出一轍的溫柔。班蹭著金的時候,如此想著。

 

明明金也絕對知道了什麼,卻沒有硬性拒絕他。

 

金知道他的寂寞,知道他的隱痛,八成吧,也知道他已經喜歡上他。

 

班喜歡金。

 

或許,他總是會被這類特質吸引。班想。

 

溫柔、包容,傾聽他的念叨,順著他的任性,卻不會一味盲從。

 

啊,還有金那張臉也挺對他胃口,哈哈。

 

班從上至下地凝視金,半晌迅速吻住他小小的唇。

 

花瓣般柔,蜂蜜般甜。

 

金只掙動了幾下,就放棄地讓班吮吻。

 

風暴般狂,大雨般躁。

 

金默默地忖度,要是這時候推開班,那傢伙又會露出受傷的神態吧。

 

太狡猾了,吃準咱會心軟嗎?金氣哼哼地想。

 

 

你是因為伊萊恩才喜歡咱嗎?在確定關係後,金這麼憤懣地問班。

 

班挑眉,說,某方面來說,算是吧。

 

金差點要使出「災禍」,把班那張吊兒郎當的臉給狠狠地抽一抽。

 

可這時班又開口了。

 

班像是在自言自語,喃喃地說,我以前常夢見伊萊恩,後來卻常夢見你,最近一個夢是你們倆的身影換來換去,最終定格在你身上。

 

金本來已經化為長槍的神器又變換成抱枕,他趴在抱枕上,問,然後呢?

 

然後伊萊恩在一旁出現了,她讓你好好保護我,不要讓我死。班想了想,又說。

 

你不是不死嗎?金皺起眉頭。

 

我對伊萊恩說的那句諾言,是「總有一天,我會奪走妳」。班牛頭不對馬嘴地繼續說。

 

金撇撇嘴,將臉半埋入枕心。

 

但她在死者之都,我若不死,怎麼能奪走她?班在桌上支著下顎,戳了戳金的臉。我想,她是默許我們的事,她不介意我喜歡上你,她同意我們的關係。

 

金此刻已經將臉全部埋入枕心,漂浮在半空,肩膀一陣又一陣地抽動。

 

你跟她不一樣,也有肖似的地方,像是你們都能應付我的貪婪。班說。我喜歡過她,而後喜歡你,但我非常清楚,她是伊萊恩,而你是金。

 

這有什麼衝突嗎?金聽見班這麼對他問。

 

你可是咱妹妹曾經的戀人,這還不衝突?金想著,用抱枕吸乾眼淚,抬起頭來。

 

從班的角度看過去,只見金的臉蛋紅紅,鼻頭也紅紅,分外可愛。

 

我喜歡你啊,金。班說,把他拉進懷裡。

 

金仰起臉,接受班又一輪的親吻。

 

我們一起,不要讓伊萊恩擔心。班在金耳畔說。

 

金過了很久才回了一聲好。

 

伊萊恩,對不起。金在心裡說。

 

這會是他最後一次跟自己妹妹說對不起,而後他就會抬頭挺胸,面向與她相彷彿的陽光走下去。

 

逝者總希望所愛的生者能好好地過活,伊萊恩不會想看見自己哥哥和戀人一輩子活在遺憾裡。

 

金了解他妹妹,她是個多善良又多敦厚的孩子。

 

金凝視著班的眼睛,說,班,咱也喜歡你。

 

班笑了,那麼天真,像是幼童得到了糖果般歡喜。

 

金微微揚起唇角,推彎的雙眼宛若妖精之森夜晚的月牙,明亮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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