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斯咬牙切齒:「你說什麼?」

 

「我說,你挺可愛的,竟把這事扯上上帝。」亞瑟說得慢條斯理,有意無意地刮過他的掌心:「雖然我早知道你浪漫得無可救藥,事實上,我更願意稱之為愚蠢,但你真相信上帝有空整我們嗎?噢,別鬧了,祂老人家正在為全球人類的祈禱忙線中,還管不到我們,若是有空的話,我相信祂寧可去研究危害祂作品的溫室效應,也不會專注在我們身上。」

 

法蘭西斯看了看他不安分的手指,冷哼:「你又知道了?偉大的先知。」

 

「不,我可不知道,我何德何能去揣測上帝心思?只是我不會像你,把之前身分看得那麼重。」亞瑟聳聳肩:「我知道我不同,跟人類無從可比,但也就這樣了,頂多就是拉開距離……但這有什麼特別嗎?還不是活過來了,如今不過是沒了那份身分,需要思考剩下的時間怎麼運用,換個方式過生活罷了,何必一定要向人類求認同?」

 

「哥哥可不像你,冷漠的倫敦人,你對放置遊戲駕輕就熟,我可一點也不老到。」法蘭西斯嘲諷。

 

「冷淡的巴黎人,你有資格說我嗎?」亞瑟不假思索地反擊,順嘴說出口後,才發覺有些不妥。

 

他抬眸一看,見法蘭西斯的臉色果然黯了下來,牙齒再度咬在唇上。

 

他不該提到巴黎,雖說他並不知道病潮之後,法蘭西斯在巴黎發生什麼事,但之前藉由法蘭西斯提到巴黎時,那既悵惘又清冷的態度,傻子也知道迴避。

 

曾經最愛的,就有可能一夕間成為最恨的,亞瑟太了解這種感覺了,就像他對法蘭西斯。

 

亞瑟正尋思如何化解他一時失言導致的僵局,誰知法蘭西斯先開了口。

 

「是的,巴黎人全都是冷淡的混帳。」法蘭西斯喃喃地說:「這麼多年了,我以為他們好歹會顧些情面,結果病潮一發,一句尷尬就把哥哥掃地出門,只因為地位不再超然,知道他們太多私事與醜聞的『人類』,還是眼不見為淨。」

 

亞瑟聞言蹙眉,更緊地握住法蘭西斯的手。

 

「我為他們遮掩多少事,到頭來卻是這麼一個結局,而他們以為讓我揣著秘密活下去已是仁慈,就要收回我的房子,我曾以為是家的地方。」法蘭西斯目光惘惘:「哥哥不知該慶幸,他們的調查工作實在不到家,一些私底下置辦的產業被忽略了,要不然我如今還無家可歸。」

 

亞瑟問:「所以你不是不願意住在巴黎了,而是身不由己?」

 

法蘭西斯定定看他一會兒,突然笑了數聲:「是,你看我有多狼狽,被趕出首都,現在我甚至不願意稱之為故鄉。」而後淡淡地說:「儘管笑我吧,我還說想賣掉巴黎的房子,其實產權根本不在我手上,連抗議也沒辦法,我太可悲了,注定鬥不過無情的人類。」

 

即使法蘭西斯語氣很淡,但亞瑟依舊覺得他話中的悲傷,滿溢得似乎要讓他窒息了。

 

原來如此,難怪他之前說要長住在以前根本不常來的里博維萊,原來不過是被放逐了,被他一直視作桅杆與風的政府、人民放逐了。

 

亞瑟咬牙,暗惱自己早該猜到了,打從他聯絡法蘭西斯開始,就該疑心他為什麼並不在形同國家末日的病潮後,堅持待在巴黎。

 

相較於亞瑟的自願出走,法蘭西斯的放逐顯得分外淒清,畢竟法蘭西斯沒有柯瑞那等熱心上司,這事得講運氣。

 

原因從來不只病潮,還有人禍,怪不得法蘭西斯再也壓不住原本就潛伏的症候,原來還有這一層因素,從等同於精神支柱的所在地被趕出去,他不崩潰才有鬼。

 

亞瑟張了張嘴,想安慰法蘭西斯,卻擠不出一丁半點好聽話,他本來就不擅長軟性勸說。

 

最後,他只自暴自棄似地說:「你知道,我會一直在這裡吧?」

 

法蘭西斯瞥他一眼,隨即斂下睫毛:「你溫柔起來,真讓哥哥不習慣啊。」

 

亞瑟難得不在意他的挖苦,只是認真地再說一次:「法蘭西斯,你要知道,我會一直在這裡。」

 

法蘭西斯靜默許久,才說:「我總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

 

「不管相識不相識,現在是我對你說的。」亞瑟說,傾身往前親吻他額頭:「你趕不走我,我會一直在這裡,法蘭西斯,我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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