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念。

《鞋》

　　自小她就喜歡看母親繡鞋，銀針一下、密密勾線，或牡丹或百合，彷彿就在緞布上長了開來。多奇妙，明明背景是鮮紅鮮紅的緞布，可母親就能將花樣子繡得像開在夕陽裡，總讓她看著就失了魂，伸手想碰還會挨正忙活的母親一頓訓斥。

　　「是因為媽繡得好，人家才想碰嘛！」她會這樣撒嬌。母親倒也不是真想罵她，往往瞪了她一眼後便繼續手上的活，而她嘻嘻笑著，在一旁凝視母親繡鞋的手，起起落落間就成了一片花團錦簇，隱約似能聞到一絲香氣，會是濃郁的、嗆人的，但令人不討厭的。

　　每當母親繡完一雙鞋，她就會貪婪的搶過去，緊緊揣在懷裡。她的想法很天真，抱著母親的鞋就像抱著一束花，就算是假的，但看起來像真的也就好了，況且她可以把鞋帶到學校去，向同學和老師們炫耀，雖然傳來傳去到了最後會不知道丟到哪裡，常常有不見的情況，但她不介意，反正母親還是會再繡一雙又一雙的鞋，不曾間斷。

　　她以為母親喜歡繡鞋，畢竟從她懂事起，她最常看到母親做的事情便是繡鞋。不煮飯不做家事不盯她學習也不等成績單，成天就坐在窗邊的搖椅上繡鞋，風偶爾嘩啦啦的吹過窗簾，也帶起母親的三尺青絲，如流水漫天，在她的記憶裡烙下最美麗的印象。

　　因為常看到母親繡鞋的關係，她觀察出一套規律。母親繡鞋時從不選其他顏色的鞋，定要鮮紅緞面的才肯繡，而且還只肯繡花，鳥啊山水啊什麼的完全排除在外，就算她開口懇求也從不妥協。

　　「媽怎麼都不繡其他樣子？」她問。母親回以冗長的沉默，專心致意的繡她的鞋。